十年之前。
要放国庆长假了,学校举行一年一度的运动会。我正和几个老师在球场挥汗如雨,突然,一对老夫妇从天而降,威风凛凛地屹立在我的面前。那老夫满脸怒容,直喘粗气。老妇则指着我的鼻子高声喝骂:你还是个老师,你配做老师吗?
莫名其妙。小伙伴们也停止打球,或紧张或兴奋地等着看是怎么回事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我弱弱地问了一句:我怎么啦?老妇接着骂道:你还可以嘛,自己干的事居然都记不住!你把我家煤棚里的东西卖了,有这回事吗?
原来如此!
快冬天了,妻子也快生产了,我得买些煤块,把屋里弄暖和一点,好迎接小生命的降临。煤棚是老夫妇当初连同房子一起卖给我的,但里面还有许多破烂玩意儿,未来得及处理,还上着锁,钥匙自然在他们手里。我三两锤砸开了锁,叫来收废品的,腾出了一半的空间来装煤。当时收出来的圆桌板和小凳子有好几套,都送给了左邻右舍热心的老太太们。
看看,这就是我,一位光荣的人民教师干的好事!
老妇接着说:今天我和老伴说,人家陈老师家要生了,咱们赶紧去把煤棚里的破烂处理一下,人家好有地方装煤块。谁知道来了一看,锁也砸了,东西也差不多买完了!
大庭广众之下,一个以教育别人为己任的人被一个老妇教育了半天。我只恨自己的头不够尖不够硬,否则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。
老妇教育得差不多了,我们便一起来到煤棚,搬出了剩下的东西。老夫第一次开了口:卖了多少钱?我实言相告:八十,有几套桌凳是小区的老太太们拿走了。老妇说:那我不管。八十就八十,桌凳嘛就算六套,一套五十,你赔我三百八十块钱。
好,成交。我赶紧掏钱,好尽早让这本不该发生的事有个了结。我心想,别说三百八,就是三千八,我也不能讨价还价,谁让咱做错在先呢。
直至今日,我仍然迷惑,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正面的,如不偷不抢不拿别人东西不占别人便宜之类,也还真连个玉米棒子都没偷过,底子干净得很。长大后还不时为小时候的过于纯洁和苍白感到遗憾,谁知道三十来岁了,做了五六年老师了,居然会用这样愚蠢的行为来弥补童年的空缺。我应该是不贪心的,否则怎么不把人家的东西全部卖完?我读过也教过苏轼的名句“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”,并以此为标准来要求自己和学生。到底当时是怎么了,已成为一个无解的谜题。
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。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,犯了错误,就得买单,比如挨骂比如赔钱。单买完了,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,那就白买了,将来还得买。
连个玉米棒子都没偷过,那底子还真的很干净呢,小时候可以偷各种农作物搞个烧烤party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