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父亲六十三了,这么多年还没给老人家过过生日呢。一则父亲并不在意,二则我们也没有这样的想法。妻子说,今年给父亲过个生日吧。我立即赞成。生日倒在其次,让父亲高兴高兴,一家老小团聚团聚,理所应当。于是我们准备好蛋糕和红包,归去来兮。
回家前夜,一直在下雨。我想起父亲,不知故乡是否也是细雨绵绵,不知父亲是否和我一样难以入眠,便拼凑了几句:谁喜夏日长?愁思更茫茫。天阴云锁月,雨久夜生凉。披衣怜老父,对影立轩窗。白驹知我意,明日好还乡。
第二日果然云开雾散,天朗气清。想不到几句稚嫩的诗还能有这样的奇效!
十六人的大家庭挤坐一桌,谈笑风生,父亲显得十分兴奋,语调比平时要高的多。子孙们向他敬酒,他满脸笑意,连说好好,也不管酒多酒少,都是仰头一饮而尽。
吃完饭,大侄女给父亲戴上“皇冠”。八个孙辈的孩子蘸了奶油,抹在他的头发上和脸上。父亲历来性格刚强,此时却像一只温驯的小鹿,一脸红光一脸幸福地任由调皮的孩子们在他的头发和脸上自由创作。
大侄女分给父亲一块蛋糕,他说刚才吃饱了,不能吃了。马儿用小叉叉起一块蛋糕,递到父亲嘴边。父亲毫不犹豫,张口就吃。马儿得了鼓励,又叉起一块,扬起小脸,满脸期待。父亲说,“乖,乖”,又张口接住。我寻思,这生日蛋糕虽是舶来品、洋玩意,但不管怎么样,能传递一份情意,就是好东西。
我和父亲聊到午夜一点。
次日凌晨五点,我们就起床准备出发。父亲起得更早,煮了饭,热了排骨,非得让我们吃一点,又装好几十个土鸡蛋让我们带走。
我身在异乡,乡愁不时在心头萦绕。父亲虽在故乡,但他对子女的思念,不也是另一种乡愁吗?
何以慰乡愁?
只有常回家看看啊。